投票故我在—呂欣潔

2018/10/05
投票故我在—呂欣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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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底大選,台灣除了政治選舉,還有人權的公投。LEZS本期特別邀請到四位來自台灣不同社群、背景和領域的LGBTQ平權人物,針對今年公投的人權與LGBTQ議題,深刻表達他們各自的觀點與想法。其中婚姻平權大平台召集人呂欣潔認為,挺同與反同雙方的對話,重點在於要有明確互動與彼此包容,在真實交流找到共同生活之道。

呂欣潔  婚姻平權大平台總召

Q:同婚案釋憲至今一年多,你是否有觀察到 LGBTQIA 社群與整體社會氛圍發生什麼樣的變化?
呂:
大法官釋憲後,LGBTQIA社群一開始歡欣鼓舞、獲得一些力量,這我覺得是正向的,只是大家可能有點誤解,以為同性已經可以結婚,造成推動法案的動能有下降,這是我們作為運動團體比較擔心的一點,因為大法官釋憲有開一個小小的空間,立法院可以決定修民法或立專法,專法的話,就算權益是平等的,法律地位上也不會是平等的,因此後續持續的推動還是很重要。

Q:對於年底的反同和平權公投案的看法?
呂:
公投是反同方最後一個可以在政治上阻擋婚姻平權通過的方法,預計他們會用盡全力做這件事。為了應對反同方發起的公投,我們參考了不同國家的經驗,做很多研究,現在還有另外一些夥伴,發起了平權公投,我們很開心看到大家用不同的力量來凝聚支持方的動能,但是就我們和其他國家的交流經驗,會有點擔心如果有兩個公投,訊息傳遞上會有困難。不過這次台灣肯定會是多題的公投,最大的挑戰會是訊息的傳遞上如何清楚明確,尤其是如何跨出同溫層, 這需要集合眾人智慧一起來討論、努力。

為了因應這次公投,婚姻平權大平台募款做了焦點團體和量化的研究,試圖了解並找到影響中間民眾的方法,以前同志運動的經驗裡,沒有以這麼系統性的方式去理解同溫層以外的想法。目前我們發現中間民眾對同志並不是那麼了解,這是為什麼政府推動法案腳步放慢的原因。因為中間民眾對同志不夠瞭解,當他接收到錯誤訊息時就會吸收進去, 比較不會去確認資訊真假,也有人覺得同志和他之間的距離比較遠。跟中間民眾講民主自由平等對他來說沒有連結感,但是如果跟他說,一個爸爸支持同志女兒,很希望他能結婚 ,很多人就能投射自己的角色進去。

公投要成功有兩個必要條件:同意票要大於490萬票,同意票要大於不同意票。公投就像是大型的政治民調 ,對政府來說,有一個數字的依據,因此無論公投成功與否,都有意義在,大家必須努力影響身邊的人,才有可能扭轉局勢。

Q:你認為挺同反同雙方應該如何打開對話?有成功案例?
呂:
我在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工作十年來,常常去學校分享生命經驗,我覺得對話的重點是要一來一往有互動,對方問問題時,盡量不要當成他在攻擊我。我有被問過像是:「老師,你是不是小時候被男生欺負或性侵才會變成同性戀?或者你爸媽是否離婚或你媽媽是不是很強勢,所以你變成同性戀?」這樣聽起來充滿歧視性的問題,還有比較多人會問的是:「你們為什麼會想結婚?」我一開始覺得很荒謬,後來才瞭解他們是真的不知道,因為一般人對同志有刻板印象,以為同志是一群比較不想負責、性需求比較多、或情感很激烈的人, 但是當彼此真實交流的時候,對人的影響力是蠻大的。

很多人會說要同志去體諒或有同理心是很殘忍的事,但如果這社會要往前進,還是我們這個世代的責任,我們確實會比較辛苦一點,這樣未來的同志孩子,可能就能活在一個比較有包容心的社會,這樣想比較可以舒緩自己受傷的情緒。 我自己身邊有很好的支持系統,看著自己的父母這十年來的變化,覺得長輩都還是有希望的,不要放棄他們,給他們多一點時間和刺激。像我爸爸,他以前是完全不能接受同志,沒有來參加我的婚禮,也完全不正面提這些事情,現在他會在line群組貼很多跟同志相關新聞給我參考,很感人。感謝我們沒有放棄彼此。

Q:參考其他國家的經驗,考量社會、文化、宗教上的差異,在婚姻平權路上,你認為哪幾個國家的作法及修法後的影響值得台灣借鏡?
呂:
台灣是亞洲走在最前面的國家,整個文化、社會環境和西方國家不太一樣,很難拿單一國家來參考,我想我們需要看不同的國家,綜合起來作為參考,反倒是台灣比較可以做其他亞洲國家的借鏡,像日本現在就非常關注台灣婚姻平權發展的狀況。

我們法律體系比較偏德國,文化上受到美國強烈的影響,我們去愛爾蘭發現,他們對家庭的注重和台灣非常像。愛爾蘭打公投戰的時候,很多名人出櫃,造成高密度的討論,促進社會對這議題的了解,過程也有很多痛苦的狀況發生。愛爾蘭法律規定,所有談話性節目都要平衡報導,即使大部分的人支持,也要讓反對方出來講話,這時電視上、餐桌上可能會出現很多歧視的言論,對於比較缺乏資源的同志或青少年心理傷害蠻大的,同志社群焦慮憂鬱的症狀增加約20~30%。因此,我們現在開始組織心理師、社工師建立網絡,之後社會密集討論的時候,情緒壓力升高的人可以和他們聯繫。

Q:就你的觀察,在台灣推動婚姻平權接下來面臨的最主要挑戰為何?
呂:
社會層面來看,教育資源不夠;性別平等教育法2004年通過之後,在校園建立了一個系統,讓年輕世代比較有資源了解這件事,但政府對此還是沒有投入足夠資源。從政治層面來看,過去的同志運動或社群裡,比較沒有意識成為足夠的政治影響力,這是現在缺乏的部分。在台灣很有趣的是,我們好像很友善,但出櫃的名人、政治人物、藝人是很少的;相對來說,日本和香港都有出櫃的政治人物。我想這議題挑戰到的不只是性別,還挑戰到台灣的家庭觀念和倫理 ,這是我自己的觀察,目前還沒有一個解方。

Q:就你的觀察,台灣的反同方最主要的思考盲點為何?
呂:
反方推廣的是一種單一的價值觀,這跟我們早期教育和社會文化是有很強烈的關係的;我覺得他們蠻辛苦的,帶著很強烈的不安和恐懼,覺得事情無法在他們掌控之內。另一個比較大的盲點,就是他們的愛是有條件的,其實我自己覺得真正的愛應該是,比如說神愛世人,應該無條件接受你原來的樣子。父母、伴侶也是,要去愛對方原本的樣子,愛如果有條件,就是一件很傷人的事,追尋愛的過程當中,這其實是一件需要學習的事。

Q:對於挺同、反同雙方,你各有什麼話想說?
呂:
對挺同方想說的話:「 對話才能產生同理心,對抗會產生防衛心,如果想要影響更多人和我們站在一起的話,要好好對話,不是情緒性的發言。我們現在發起一個募資計劃『蜂潮行動』 設計一系列的培訓課程, 在台灣各地建立支持系統,教大家如何對話,希望可以邀請更多朋友和我們一起行動。」

對於反同的朋友,我希望跟他們說:「不要害怕看見差異,不要害怕改變,未來我們還是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,要找到方式共同生活下去,大家相同的地方還是比不同的地方多。」

 

■文/ Jessin Tu‧攝影/Jessie Ho

*本文節選自LEZS31〈投票故我在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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