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拿下金曲獎最佳編曲人的盧凱彤，在典禮感言時以「有了妳，誰還需要完美」感性出櫃告白老婆。走過躁鬱症，走過情緒幽谷，對盧凱彤而言，人生的風風雨雨都因為有了她而美好。

脂粉未施的盧凱彤比約定的時間還早了一點到攝影棚。頂著率性短髮的她，若只單純看外表，可能會對她冷冽的外型有所卻步，但只要一與她展開對話，立刻就會被她溫暖的性格所觸動。她的音樂也和人一樣獨具個性、內含詩意的底蘊，不將創作投注在主流聲音裡，她將理想希冀包裝在對大環境的批判裡。被金曲肯定的「還不夠遠」，從曲到詞都蘊含對創作的一片深情。

加拿大出生的盧凱彤，15歲就在香港與林二汶以組合At17出道，第一張專輯《Meow Moew Meow》就獲得極大迴響、受到注目，就此成為香港樂壇裡不可小覷的獨立搖滾勢力。At17成軍八年之後，因為兩人對音樂想法不同而各自單飛，盧凱彤自此開始獨立創作。

去年，盧凱彤在事業上無疑創了一次高峰，先是風光在台灣拿下金曲獎，而後與前夥伴林二汶睽違八年後，再度合體在香港開了三場演唱會，一票難求的爆滿盛況，也顯示了歌迷們的思念。「我們分開了八年，剛好去年是2017年，也就是17嘛，也是我們的15週年，所以重新發新的歌曲，我覺得這是還給青春的一個禮物，但做完這個演唱會之後，我們就還是回歸到各自的Solo Project，真的只是一次性的合體。我記得在唱完整場Show之後，觀眾都一直喊安可，他們都不願意走，當下心中真的很感動。」

沒有她，不會拿到金曲獎
得到金曲最佳編曲人的肯定，對她而言意義彌足重大。「去年那張專輯我是以獨立的身份拿到，是一張純粹自資的專輯，從印刷、創作到報名，都是自己做的，報名還是我在網路上報名的。這次得獎證明了原來我的音樂可以跨出這麼大一步，拿到這個獎也讓更多人認識盧凱彤。」從頭作起，全部不假手他人，沒有唱片公司的枷鎖，她得以有足夠大的空間與想像，做自己喜歡的音樂。「創作不只是工作，工作不只是錄音、寫歌、宣傳。從零到有是一個非常奇妙的創作過程，用生命證明你的努力，用生命來創作，用生命來證明你的生存。在我整個歌唱的career裡面，可以走到最遠的就是這一步了，非常感動。」

她坦言自己的得獎感言準備了兩個禮拜，心底知道如果沒有認識老婆，自己根本不會來台灣發展。「我在台灣如果可以得獎，我必須要感謝她，因為如果沒有她，我根本不會來台灣發展，根本不會寫國語歌，根本不會想要努力去轉型，來做Solo的Project。」也因為這個感言，凱彤老婆的爸媽也因此得知女兒的性向，「他們反而是祝福我們，然後說要請吃飯，請大家擺喜酒，我們聽到之後都哭了，覺得心頭大石就放下來了。」

走過人生低谷 
十五歲就入行的她，剛開始出道時還是學生，在半工半讀的情況下，一直到十八歲考完香港大考之後，發現自己對音樂的熱情日趨強烈。「我記得那個時候跟爸爸說我想要做音樂，我怕我老了之後，沒有了這份熱情我會後悔。我覺得那個時候沒有選錯，因為在人生的路上，這份熱情是很難得的，十五年來，我一直愛著音樂，雖然途中有兩次因為心理狀態而停擺，但我最終還是找了回來。人要跟著熱情走是很重要的，一定要時時刻刻面對自己，知道自己是誰。」

盧凱彤口中的心理狀態，就是她27歲的時候，2013年底第一次發現自己有躁鬱症。盧凱彤說：「那時候大概九個月完全沒有出門，對音樂完全沒感覺，太刺耳了。不要說音樂了，我甚至連自己是什麼，自己是誰都不認識了。」嚴重失眠的她，夜不成眠，除了積極看醫生、吃各種藥物之外，只好每天晚上以繪畫消磨時間，用另外一種形式的創作，呈現最真實的自己。「那時候的我時常對著自己的畫發呆，看到自己不想面對的事情，可以更了解自己。我覺得畫筆和顏料是跟音樂很像的媒介，畫畫幫助我很多，讓我慢慢走出那個最痛苦的時期。創作人就是一直挖自己內心的東西，發掘恐懼的面相和心底所想，借此去反映社會、反映時代。」

音樂就是我的藥
抑鬱與激情的心境交錯是躁鬱症的主要症狀，它讓凱彤什麼都不想做，甚至不想吃東西和睡覺。「這不是『想開一點』就有效果的病，而是你的心理生了病，它讓我低落到無法創作、思考、工作，甚至沒辦法跟別人聊天。說老實話，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完全克服它，總是有起伏期，有時候狀態好，有時候狀態差，也需要不斷換藥。這真的是個很難過的病，可是好險有太太的關懷，真的有陪到我，她甚至放棄了很多工作來陪伴我。」

除了老婆的體貼陪伴，盧凱彤也在躁鬱的狀態下再度確認了自己對音樂的熱愛。「音樂對我而言是我的藥，雖然有時候我並不想吃，有時候吃起來很苦，但吃對了，它可以給我天堂般的享受。音樂總是圍繞著我，它就是我的日復一日的工作，我每天都得面對這件事情。音樂是我最大的熱情，也很矛盾地，給我最大的壓力。」

需要靈魂伴侶而非肉身伴侶
提到自己的性向，凱彤說自己大概13歲左右時發現自己喜歡女生，也可以喜歡男生。「那時候我才知道喜歡一個人，是因為個性、是因為你很欣賞那個人的言行舉動和思想，這才是會牽動我的事情，而不是他的性別。我也很相信Soulmate，我一直都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一個靈魂伴侶，多過於一個肉身的伴侶。」

在At17時期就因為拍攝MV認識老婆，一見鍾情的兩人是斷斷續續，間隔了好個月才開始交往。提到老婆，凱彤的臉上就多了一抹甜蜜的笑。「我在太太身上學到了自由，因為她是個自由的射手座，我是上升處女座的牡羊座，比較壓抑。她總是鼓勵我，不束縛我想做的事，還會盡量照顧我，例如說她會每天幫我作早午餐，會在很冷的時候幫我蓋被子。她希望我可以拿著吉他亂吼、亂轉圈，她幫我製造了一個溫暖的環境，讓我自由的飛翔。」

我們要勇敢地面對世界
因為得了金曲獎，讓更多人知道她和她的音樂，在台灣愈來愈出名的盧凱彤，想要影響更多人。「出名是一個蠻危險的事情，名氣就像一個炸彈，它可以很危險，可是又像煙火可以很美麗，你要小心處理。名氣做很多美麗的事情，可以用它來感染別人，可以推廣很有意義的事情，可是也可以用它來摧毀一些事。我希望可以用我的影響力來推廣好的、制止壞的，這樣我就滿足了。」 

事實上，在音樂和生活之外，盧凱彤希望能以一己之力，讓更多朋友關注LGBTQ族群。「我覺得這個世界越來越極端了，歧視LGBTQ的人越來越多，可是支持LGBTQ的人也越來越多，所以我才覺得LGBTQ的朋友更要互相團結，珍惜大家，不要害怕別人的目光。反對的聲音一定會有，可是我們要用愛去感染別人，讓愛的力量凌駕一切歧視與仇恨。」 

■文／ Nymph Lee‧攝影／ Hedy Chang

本文轉載自LEZS29〈隧道那頭的光亮—盧凱彤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