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芷萱的前異女觀察日記 》沒有化妝濾鏡才美？貶低網美的人，其實正是鞏固著同一種價值觀
2021/10/11
由網路論壇Meteor舉辦的「第二屆高校女神選拔賽」投票中，暫居第一的是來自建中的男學生「何廢料」，興趣專長自稱是 Shopping／外拍（廢片）／Netflix，網友發現此事後在社群上引發許多討論。
若細看何廢料的高校女神展演，其中充滿了各種對女高中生的刻板印象，穿上裙子、戴上假髮、嘟嘴翹臀、聲稱自己喜歡 Shopping／外拍，何廢料成為了某些人心目中的「高校女神」。在他的檔案中處處可見大眾對高校女神可能樣貌的想像，無論當事人實際上的性別認同為何，透過這份第一名的檔案，何廢料確實演出了一種高校女神的輪廓——即使並不精緻。
然而就算我個人十分樂見「選美」的審美標準被各種意義上的挑戰——包括惡搞，也支持女高中生的定義當然應該擴及非生理女，何廢料的性別展演可能隱含的厭女情結，仍透過網友的反應展露無遺。
有些網友強調何廢料的照片「沒有化妝、濾鏡，比較真實，比其他女生還美」，甚至有人說「何廢料真的是候選人裡面最好看的，其他的都是化妝+選角度+開美肌+P圖」，這些「核廢料真、其他女高中生假」的說法和比較，背後圍繞著一個價值核心：美麗必須要「真」，化妝角度美肌P圖一概是假。
天然美女對上人工美女的二元對立，以及女人要美但最好天生麗質化了妝跟沒化一樣、必須還是無死角美女不能選角度作弊，這些對美的想像都是在建立一種極單一和狹窄的標準之上。何謂美麗、怎樣的美值得被彰顯，在這些喜愛區辨真假的人心中有一把量尺存在，而且只要在那之外，不管是不合標準的美或是不夠真的美，都是值得被批判的。
如果辨偽是為了維持「真」的存在，「真」的存在又為何如此重要呢？
「真」的存在涉及解釋美的權力，若容許不「真」的美、美的其他可能存在，美麗就不再是一個具有稀缺性，且可以用來規訓女人的東西。社會一邊獨佔美的解釋權、揪出那些不夠美或是美的不真的人，一邊輕視美麗必須付出的代價，好像用濾鏡化妝選角度P圖都很簡單、網美都不用努力只要在健身房拍拍照就可以維持眾人欣羨的身材。輕視追求美麗付出的努力，大抵也來自這個真偽之辨，如果需要那麼多努力，那就不夠「真」了。
厭女往往關乎權力，認可誰是好女人、誰是壞女人的權力，掌握了詮釋權就掌握了主流價值。美的真偽之別也將人們放上好女人壞女人的天平，美得不費力氣、不挑戰和質疑父權社會是好，美得太用力、挑戰真偽之別是壞。解釋美的權力父權社會更是牢牢掌握在手中，不容挑戰和質疑。君不見時常有不合窄門的女生對自己的身體感到美好，卻有鋪天蓋地的眾多路人衝過來要他們不能覺得自己美好？到底一個陌生女生對自己滿意與他人何干呢？但若以「解釋美的權力規則不能被打破」這個角度來想，這些人的行為似乎就合理了一點。
嘲弄高校女神「假」的人，也許以為自己的言行挑戰了選美比賽中的審美，然而這種美的真假之別和美的稀缺性，正是選美比賽為何歷久彌新的原因。只有讓美有更多元的可能，何廢料可以是美、化妝選角度開美肌也可以是美，當美的可能性多元且平等被尊重，才真正能夠挑戰選美比賽的單一審美觀。某些人口中批評「網美都長一樣」、「都是化妝選角度」自認高踞道德高位的同時，這種居高臨下的真假之別，正是顯示了論者本身審美觀單一沒有彈性，恰好擁抱了那同一種價值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