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限可能的伴侶關係

2019/08/06

▲圖片提供/熱線

莎岡說:「讓自己幸福,是唯一的道德觀。」幸福不是只有一種固定不變的樣貌,透過對於關係的重新思考與想像,在創造更多可能的同時,我們或許也有機會更接近「幸福」或「道德」一些些。LEZS邀請經營開放式關係社群的拆框工作坊召集人崔妮、同志熱線諮詢協會教育推廣部主任/非典型親密關係小組召集人阿球,以及開放式關係及多重伴侶資源網的波栗打開開主要成員狐狸和 ikEa,一起聊聊關於伴侶關係的各種樣態。

 

對談人
崔妮 拆框工作坊召集人,開放資歷 15年
阿球 同志熱線諮詢協會教育推廣部主任、非典型親密關係小組召集人,開放資歷 16年
狐狸 波栗打開開主要成員,開放資歷 9年
ikEa 波栗打開開主要成員,開放資歷 1年

▲圖片提供/熱線

知情同意下發展的各種關係樣態

LEZS:先談談多重關係和開放式關係的定義?

崔妮(拆框工作坊,以下簡稱「拆框」):我們以開放式關係社群為定位,不提多重關係這件事,多重是包含在開放式關係裡,波栗打開開(以下簡稱「波栗」)是將開放式關係、多重關係並列。對一般人來說,一次理解一個名詞可能就需要一點時間,其實兩者的定義都是和伴侶在知情同意的情況下,互相去發展其他的關係,所長出的各種樣態。

狐狸(波栗):廣義來講,如果要做定義區別的話,多重的人數會比較多一點。當然也必須提到什麼叫「關係」?回到知情同意的情況下,當兩人都同意我們有一段關係的話,那就是一段關係。若一次只能有一段關係,就是單一的,若還有其他人的話,就是多重,至於有沒有開放,可能就要看自己認定的狀態有多封閉或多開放。

阿球(熱線):多重關係的實際作為已經很久了,像是一夫多妻,但其實新興的概念發展大概不到五十年,open relationship是從嬉皮性解放文化長出的平等對待的關係,學術上稱為consensual non-monogamy,也就是「知情同意的非單偶制。」我會建議大家不用膠著於定義, 熱線這邊會談兩個概念:「開放」,是關於性可不可以外找?要不要性忠貞?「多重」,則涉及伴侶關係的人數。

性可不可以外找?對於性愛分離的想像可以幫助很多人接受這個議題,也就是說我們兩人是真愛,你跟別人上床不會影響到我們之間的真愛,有時候做愛就只是做愛而已。至於伴侶的話,就不只是性了,會進入到某種關係,有時會危及到兩邊的安全感、信任感,可能會產生嫉妒、競爭、比較⋯⋯多重關係處理的議題,有時會比性開放的狀態多一些,因為要處理的是關係,不是簡單的性。熱線會提這兩個概念幫助大家理解和想像,波栗那邊,則是關於如何實踐和運作,每個人會選擇自己的可能性。

ikEa(波栗):這些選擇也是會有變化的,有些人一開始只是性外找,後來真的喜歡上暈船,就變多重,這都可以再談。

▲圖片提供/波栗打開開

女同的前女友情結與類多重關係

LEZS:關於開放式關係與多重關係有哪些常見迷思?

崔妮:「會不會得病?」、「還會想要結婚嗎?如果有小孩怎麼辦?」。有人說一定是條件很好的人才能這樣做,也有人說是條件不好的人才會想這樣做。還有很多會問:「各玩各的何必在一起?」

ikEa:我參加熟女聊天會(針對35歲以上的拉子) 第三年, 每次的話題都很常重複,像是女同志怎麼告白?怎麼分手?怎麼找對象?所以這次我就說要來談開放,平常的聊天會大概有三十人參加,談開放那一場只有四個人參加,可能有些原因,我自己的觀察是,女同的世界裡,開放的需求未能自然的被呈現,而且污名也蠻重的。

狐狸:女同文化裡,對劈腿或者不忠這件事的責備會非常強烈,甚至比異女更強烈,女生很容易會想著不能讓另一個人受傷,當兩個人一起做這件事的時候,就變成雙倍壓迫了。 

ikEa:女同志對於「真愛唯一」的想像很強烈。昨天聽到一個T說,我跟這個在一起十幾年,我只交過一個,你交過兩個,你比我花心。

狐狸:過去我們常常會說:「為了不要劈腿,所以見到下一個喜歡的立刻分手,這樣有好到哪裡去嗎?」後來發現有個更深刻的批評 —— 即便是見到另一個喜歡的馬上分手,也是不道德的!而且我發現這不是世代的問題,從年長到年輕都有這樣的觀念。 在台灣的教育文化裡,女性的性是非常受到壓迫的,當兩個女性在一起,如果沒有人有契機去轉變的話,就會一直彼此牽制著。

▲圖片提供/拆框

阿球:女同志的關係往往會纏訟數十年。我的論文裡有位女同志說:「分手不是關係的結束,是關係的轉化。」、「分手不分開」,女同志談關係的時候常帶給我很多啟發,讓我看到關係的厚度以及內部的糾纏是什麼。

狐狸:我分享一下自己的開放前和後的狀態 ,開放之後女朋友不太會介意我和前女友聯絡。開放前可能只是請前女友帶某個地方的名產,就會激怒她,她會將前女友當作假想敵,儘管我們感情已經不是當時那樣。

阿球:的確很多女同志是將前女友當朋友。

ikEa:我就是啊,我的人生是靠前女友在推進的。我跟前女友大概都可以是不錯的朋友,在建立新關係之前,就會讓她們知道,我以前是什麼樣子、跟前女友在一起之後我變成什麼樣子,讓她們了解前女友對我的重要性和意義 。

阿球:大概因為這種狀態,如果伴侶關係不一定是要有性愛的話,某些女同志的前女友關係,那種比朋友更親密、更像家人的糾結狀態,真的很像沒有說出口或沒有認同的多重伴侶,雖然這講出來可能沒有人會承認。

ikEa:很多人還是會說要斷乾淨才可以有下一段關係。

阿球:之所以會這樣要求,就是因為斷不乾淨。

▲圖片提供/波栗打開開

關係裡的坦誠與界線

LEZS:進入開放式關係與多重關係需要具備什麼樣的心理準備或建設?

阿球:不怕衝突和溝通。

狐狸:不怕麻煩。

崔妮:對,不怕麻煩。

ikEa:會很累,睡眠不夠。

狐狸:我覺得差別在於,單一伴侶時,無論性傾向是什麼,戀情發展階段和遇到的問題都有個腳本,遇到問題或衝突時,暫時不解決也沒有關係,除非到分手。但是當關係變數比較多或能動性比較大的時候,遇到問題就是必須花時間解決,否則雙方都有可能離開這關係。單偶關係裡,常常會聽到:「你都不理解我要什麼,我們分手吧!」 多重關係則是:「你不說的事情,我怎麼會知道?」

▲圖片提供/拆框

阿球:對我來說,有兩種概念是比較重要的,一個是「坦誠」,善意的和對方談自己的需求;另一是「界線」,你是你、我是我。我們說的是「坦誠」,不是「誠實」。知情同意是坦誠,然後界線更重要,有些事是他的事跟我無關,我的事跟他無關。一對一裡比較沒有界線,你就是我我就是你,多重則剛好拉扯在彼此坦誠和界線之間。男性通常對情感關係的界線比較明確,因此男同志比較容易進入多重關係的想像,彼此不需要知道太多不需要知道的事情;女同的關係,當界線不見了之後,就算對方沒有告訴我他跟某人約會,但我一靠近就感受到,很容易進入到關係裡的情感競爭比較,這種時候更是需要透過討論溝通、揭露情緒,來化解競爭、建立信任。

崔妮:誠實會有一種,好像你什麼都要告訴別人;坦誠比較關乎於自己的狀態,我對關係的期待和感受是什麼要告訴對方,並了解對方的狀態、界線。什麼是對方要自己處理的?什麼是我的責任?什麼是要一起面對的?

阿球:我們各自是獨立個體,在開放關係裡是蠻關鍵的——我們是彼此陪伴而不是融合為一。在某種程度上有些人的關係(通常是女同志)很需要融合為一,在這議題上的拉扯會比較多。我想大概不會有無痛的開放或多重關係,不要怕面對衝突。

 

 

■文/Jessin Tu

*本文轉錄自LEZS34〈無限可能的伴侶關係〉。閱讀全文,請購賣當期雜誌。

 

 

延伸閱讀